曼珠沙华,花开不败。
她从未见过衰败的曼珠沙华。
每个人的体内,在常人不可见之处,都摇曳着一株曼珠沙华。有鲜翠怒放的,那是蓬勃健硕的青年。有干枯泛*的,那是几已垂暮的老人。
对于翠儿,她虽看得见每个人体内那鲜红的花儿,却从未见过衰败的曼珠沙华。
直到她遇见了白。
医院——即使她不喜欢那个地方,但谁又能从不进去呢?可医院里的曼珠沙华虽有着不同程度的干枯,却从未有如那小男孩一般——衰败、枯垂、毫无血色。
而男孩本身,却满脸洋溢着高兴。
“我妈妈说,我三天之后就能出院啦!”
男孩身上仍贴着监护仪,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。
一时间,她竟不知如何应对。
看看白体内的曼珠沙华。三天吗?或是真切的。可出院呢?却只是个美好的谎言罢了。
“那出院以后,你想干点啥呀?”
“我想回去上课!回去吃爸爸妈妈做的大餐!回去拼完我的拼图!”
她怔了一怔,重新看向男孩,却见男孩的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。
是啊,若来日方长,这自然是一个最平凡最简单不过的愿望。可若这时间只有三天呢?
“走吧。”她向男孩招了招手。
“啊?”
“在这呆着也不闷哦?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了,先出去玩三天,回来就出院了呀!”
“啊,可这样不会被……”
“唉呀不会的啦!姐姐我都溜出去好多次了。”
白眨了眨眼睛:“好吧。”
(二)
第一天,他们去了游乐园,尝试了许多平时不敢尝试的项目。
第二天,他们在路上整蛊别人,捧腹而大笑。
第三天,他们四处参观博物馆,满满的好奇霸占了他们的双眼。翠儿拗不过小男孩,又去附近的一间学校偷偷听了几节课。
三天的时间,他们聊了许多。从父母的饭菜聊到曾经的趣事、琐事。而翠儿,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个听众。
她父母早亡,自记忆的起点便已是孤儿院的生活。她曾无数次幻想和父母一起的日子,和父母一起的点点滴滴。而如今,一个个具体而陌生的家庭日常是如此生动地跃入到她的耳中。一时间,她竟有些羡慕起小男孩。
(三)第四天,医院。
白的父母正坐在病房门口默默等待。翠儿楞了楞,不自觉停下来脚步。
过去三天的一幕幕浮上心头,但她从未知道,这是否是一项正确的选择。诚然,他们收获了许多,可相应地,也同样失去了许多。而她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次冲动,便将男孩的人生肆意改写。
面对白的父母,她退缩了。她并不知道作为父母,会让自己的孩子作出怎样一种抉择。
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情。
男孩的母亲却已看见了他们,一把冲上前来从她手中抢过了小男孩。那母亲正欲俯身教训,却又似乎从男孩身上感受到了什么,凌厉的目光刹那间被温柔所抚平,朝着翠儿微微颔首,眼眸之中尽已是感激。
翠儿本只木木地立着,原本牵着男孩的手仍僵在原处。迎上这般眼神,只觉浑身一热,便再也控制不住。
(四)男孩,终究是去了。
可他的脸上,毕竟挂着笑容。
当天晚上,她的心中热流奔涌,从出生到现在,将她的一生反反复复洗荡了一遍。她扎起了长发,照了照镜子,却发现自己体内的曼珠沙华也亦几近衰败。
过去三天,她也时常感到疲累,更兼不时的一阵绞痛。原以为那不过是作息混乱所致,却不曾想,她自己的生命也即将到达尽头。
那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?
她哂然一笑,竟有些理解起男孩当初的感觉。
大限将至,大病初愈,却又有什么是要特定去做的呢?
现在,她只想静静地,静静地感受微风吹拂,静静地感受时间流逝,静静地感受这世上的一丝一毫。
她闭上了眼睛。
(五)“醒过来了!醒过来了!”
嘈杂的声音旋入耳中,她悠悠转醒,却被耀眼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。
“翠儿!”
她感到有人抱住了她,那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。
待到她逐渐熟悉了这样的光芒,映入眼帘的,是一个白发半长的女性的头,以及后方站着的两男一女。
他们的体内,她却看不到那早已成为第一观察对象的曼珠沙华。而作为替代,一股熟悉的记忆正渐渐涌上心头。
爸爸……妈妈……爷爷……奶奶……
曾经的记忆涌入脑海,她却愣了一愣,突然一个转头,只见病床上写着自己的名字。
床头柜上,留有一张明信片,署名是白。
母亲紧紧拥抱着这昏迷了许久了女儿。直到她回过神来,扭头看床,母亲这才缓缓将她松开。
“我们那栋楼已经没了。等你能出院,我们去看看新房子,好么?”
母亲笑着,却稍有些凝噎。
记忆一点一滴浮现。那时她正独自一人在家午睡,忽闻一声炸响,她正欲下床查看,便已被爆炸余波所波及……
想来爆炸影响到的,不会只是他们一家。
她又偏了偏头,看向隔壁床头的患者姓名。
白。
(六)“那场爆炸,死者过百,全部被安葬在了这里。”
翠儿谢过了向导,沿着墓群,从一个一个墓碑旁默然走过。
白氏之墓。
她微微鞠躬,将手上的两株曼珠沙华放下。
放眼而望,墓群之中遍盛着娇嫩的彼岸花,鲜艳欲滴。
曼珠沙华,花开不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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