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口不能言,委屈地瞧着我爹,眼泪一串一串掉下来,糊了满脸。
爹犹犹豫豫地站了好一会儿,突然冲过来抱着我:“欢儿你别怕,爹一定会救你!”松开我,对管勾说:“欢儿从小没吃过苦,狱中莫要为难她。我知道皇兄想要什么,依他便是!”
管勾满意地笑笑:“王爷想通了便好,下官等您的好消息。来人呐,将郡主带走!”
《多欢喜》前情回顾
01我生下怪胎02漂亮的首饰里,藏着美人的冤*03少儿不宜的幻境01
阴森森的监狱,冰冷潮湿。稀稀疏疏的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,昏*而又无力。
管勾信守承诺,果然没有为难我。
他带着我一路往里走,铁链拖动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我怕,也不怕。
想到临别时爹爹的话,内心充满了勇气。
忽然前方传来人声,还伴随着阵阵血腥味。
循声望去,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站在火炉子旁边,好像是在审问犯人。那犯人忒不老实,问东答西。
少年既不生气,也不着急,不慌不忙地在犯人的头顶和左右两肩各放了一只蜡烛。
弯弓搭箭。
清朗又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:“李豹,你不怕死对吗?看你身上伤痕累累却一声不吭,也算是条汉子。我不用那些个刑具折磨你,干脆来个痛快的。你猜猜,我手中的箭,能不能射中你身上的三支蜡烛?”
血迹斑斑的犯人一个哆嗦。
少年似乎失去了耐性,三箭齐发。
监狱里顿时刮过一阵风。
少年箭术奇高,三支蜡烛齐齐熄灭。
空气中传来一股尿骚味。
李豹再也扛不住,连声求饶:“我招还不行吗?”
“早知如此,何苦当初。”少年掏出一块帕子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身后之人似是司空见惯,一个帮他拍背,一个拿出药丸和水。
那少年气息微喘,声音倒是极柔:“不妨事,刚才拉弓费了点力,歇息一阵便好。”
他起身,去往另一个牢房。
02
里头的人嚣张至极,出言辱骂:“我倒是谁,原来是只病鸭。”
少年手中寒光一现,一个带着四叶飞轮的暗器准确无误地飞进那人的嘴里。那人痛苦不已,“哇”地一声吐出一团东西。
他“嗷嗷”乱叫,痛苦得痉挛。
少年又剧烈咳嗽起来。
身后的官差心疼了:“区区一个罪犯的舌头,哪有您的身体重要?”
少年摆摆手道:“无妨,若他再不说出同谋,恐怕要死更多的百姓。若能让他招了,这一趟便值了。”
官差为难:“这没了舌头,可如何招供?”
少年淡淡道:“不是还有手吗?”说罢一个箭步窜过去,双手齐动,“咔嚓”“咔嚓”,连着两声。
犯人发出杀猪般的吼叫。
少年话不多,语气依旧温柔:“双手废了,双脚也能写字。”
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说出来,骇得那人止不住地点头。
点头代表同意招供。
少年拉了把椅子远远坐下,说话如和风细雨:“交给你们了。”
官差领命,拿来纸笔让犯人签字画押。
我看得心惊肉跳。
管勾得了我爹的嘱咐,倒是一片好心:“郡主莫看,别吓坏了自己。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,罪恶滔天,不值得同情的。”
我知道。
我只是好奇。
可惜角度不对,一直未能看到那少年的正脸。
拐个弯就是押我的牢房,进去以后,那少年便彻底脱离了我的视线。
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咳嗽声。
03
我在监狱里呆了三天就被放出去了,母妃亲自来接我。
她抱住我,眼眶红了:“欢儿,你瘦了。”
才三天而已,狱卒也没有亏待我,天天鸡腿蘑菇伺候着,哪能真的瘦呢?
只是有点脏,有点狼狈而已。
母妃见不得我狼狈。
我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:“母妃,爹爹呢?”
她眼神闪烁,顾左右而言它:“先回去,洗个澡。”
直觉告诉我,她有事瞒着我。
“母妃,欢儿十岁了。”我强调着自己的年龄。十岁不小了,听说母妃十三岁就嫁给了我爹当侧妃,比我娘进门都要早。
母妃迟疑着,眼角的泪流得更凶。但她身份尊贵,不宜在人前肆意流露自己的情绪,所以用力眨了眨眼,望了会蓝湛湛的天。
风儿吹,云儿卷,滟滟昊空投下十方软红,人间多欢喜。
母妃收拾好心情,拉着我的手道:“来,进马车,马车里安静,母妃慢慢与你讲。”
我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。
果然,坐定以后,母妃告诉我,爹爹领兵打仗去了。直到爹爹出了城,皇伯伯才把我放出来。
“为何皇伯伯非得让我爹带兵?”
“因为你爹是大齐最好的将*,无人能出其右。现在我国国力强盛,拥有了灭楚的资本。”
我还是不明白:“我爹忠君爱国,直接叫他去不就好了,为何要以放我为条件,借机要挟呢?”
母妃急忙来捂我的嘴:“那是圣上恩重,怎会是要挟?小孩子家家的,不要乱讲话。”
看着母妃慌张的样子,我突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。
04
我拉着她的衣服,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:“我爹之前为什么不肯领兵?”
“因为他身体不好。”
“母妃,我要听实话。”
她叹口气,声音如秋叶般苍凉:“哎,欢儿,你长大了,什么都瞒不了你了。你爹是为了你娘,毕竟你娘是楚国人,你爹这一辈子,将整颗心都掏给她了。”
我知道我爹对我娘用情至深,母妃备受冷落。就算娘死了,爹也没有对母妃产生爱情,他对她,就像对待亲人,相敬如宾,貌合神离。
所以母妃很痛,痛在骨头缝里,却又不能说,甚至连揉都不能揉一下。我顺势趴在她腿上,抱住这个于我有养育之恩的女人。
但我不能让她觉得我在心疼她,同情是戮心的利剑。我假装镇定,继续着前面的话题:“就算如此,像我爹那等深明大义之人,怎会让儿女情长凌驾于家国大义之上?”
母妃顿了顿,又叹一口气:“这个,我也不清楚。皇家那点子事儿,太肮脏。”
这回轮到我去捂她的嘴。我爹一定有秘密,关于我娘之死的秘密。他一个人带着秘密,头也不回地行*南下。
他不告诉我和母妃,定是为了我们好。若我们搅入那一团淤泥,只会落得个被吞噬的结果。
我忽然觉得身上好冷。
掀开帘子,让阳光照进来少许,这才暖和了些。
外面正值盛春,万物欣欣向荣。京城的大街好不热闹,人声鼎沸。
卖云吞的大声吆喝:“热气腾腾的云吞嘞,肉大皮薄,撒一把葱花,包叫您满意……”
卖水果的也不落下风:“水灵的梨子嘞,咬一口满嘴都是汁儿,甜到你的心窝里哟……”
还有卖油条的、卖煎饼果子的、卖大肉馅包子的……他们忙碌着,脸上都是笑意。我对他们生出一丝羡慕来。
平凡的人生有平凡的好处。
我的馋虫上来了,期待的眼望向母妃:“停轿可好?吃一碗云吞,热热身子。”
母妃应允。
05
一碗下肚,心头的寒意才彻底驱走。
然而我的身子热了,脑子也变得灵光起来。若这一切都是皇伯伯有意为之,那么我溜进宫那日,太子遣人追我,是不是也是一个局?
我对宫中地形不熟,他们往哪儿来,我就往另一个方向跑。与其说是我自己跑到了珍珠所在的屋子,不如说是被逼入内。
再加上司天监来得太快,这一切都不合常理。什么起卦一算,全是放屁!
仿佛被人彻头彻尾浇了一盆凉水,即使升起篝火也无法让身体回热。
我呆呆地,呆呆地,回了府。
几天后,府中下人议论纷纷——“郡主被关了三天,关出了毛病,往常上蹿下跳,到处乱跑,现在这般安静,让人有些不习惯。”
“郡主以前一顿能吃三个鸡腿、半碗肉,现在只是随便夹几筷子青菜,看着怪让人心疼的。”
“你们发现没有,郡主老是朝着南边看。”
……
南边,是楚国的方向。
我在等我爹回来。
他是我的依靠,是母妃的依靠,也是整个宣晴王府的依靠。
黑子是条讲义气的好狗,知道我心情不好,每日都撑起两条前腿,蹲在我的身边,陪我一起等我爹。
06
前线陆续传来捷报。
三月十九,楚国边城渭川被攻破,歼灭敌*三万。
五月初一,楚国惠明城也被攻破,敌将率领两万七千士兵跪降。
又过了三个月,楚国墨州、容州、清州纷纷失守。
想我大齐休养生息多年,国力日益强大;楚王垂垂老矣,各皇子间只顾着明争暗斗。两相比较,自然是我方占了优势。
但要如此迅速拿下对方数座城池,全仰仗了我爹我娘。
我爹是常胜将*,名声响彻边疆;至于我娘嘛,我娘是个冒牌货,皇伯伯在开战前一个月于边城挖出了一具风干的女尸,经查验竟然是和亲的公主楚灵儿。
难为他保留尸体保留了这么多年,终于派上了用场。
如此一来,易嫁的事情被揭穿。皇伯伯将此事闹大,渲染得全*皆知,说什么楚国辱我齐国,令最卑贱的婢女与我大齐战神相配。
那些对我爹忠心耿耿的部下接受不了此等奇耻大辱,士气高昂,就这么冲锋陷阵,一直杀到了楚国都城。
大齐师出有名,自诩正义之师。
楚*大败。
楚皇无奈,只好弃了都城南陵,率领众人退往更南的合州。
我爹亲自飞上了南陵的城墙,将我大齐的旗帜插在上面。
他成神了。
我终于明白皇伯伯为什么非得要我爹率兵了。
千*易得,一将难求。将起,则兵至。
只是,将*金甲夜不脱,风头如刀面如割。我崇拜我爹,也心疼我爹。
07
自从听到我爹被封“战神”后,不知为何,我眼皮老跳。
他乘胜追击,大有不把楚人灭尽不回朝的势头。
我觉得这样不好。
书上说,穷寇莫追,兔子急了还咬人呢。
楚人丢盔卸甲,把都城都给丢了,成不了气候了,我爹大可以回来,休整一两年再打。
可他偏不。
这两天我食不下咽,夜里还做噩梦。梦到成片成片的彼岸花,映红了半边天空。
一日正在吃饭,小厮来报,说宫里传出消息,我爹负伤了。长期大负荷的行*打仗,任谁都会疲累,稍有差池,便被人钻了空子。
*医说,伤得不重,部位也巧,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。
皇伯伯体恤我爹,下令叫他班师回朝。
真好,可以看见爹了。
当天晚上,我梦到了我娘。她与我在楚灵儿梦境中看到的一样,善良温婉,让人一见就喜欢。
她穿着大红的嫁衣,锋利的颜色更衬得她貌美无双,像一朵冰雪中的红莲,盈盈朝我走来。
她说:“欢儿,我想你爹了!”
我本能地去抓她,只抓到一团空气。许是动作幅度太大,我从梦中惊醒。
我娘这个梦,是什么意思?
-第四集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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